澳门基本法与特区发展
——在澳门基本法推广协会主办的专题讲座上的讲话
李飞
很高兴有机会又在澳门与大家见面。再过十七天，澳门回归祖国，澳门特别行政区设立和澳门基本法实施就整整十五年了。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刻，澳门基本法推广协会邀请我来澳门与大家交流，我感到十分高兴，也十分荣幸。我在全国人大常委会澳门基本法委员会工作已有八年多时间，从事涉港澳工作已有十多年时间。因为工作关系，这些年我多次来澳门开会、调研，与澳门社会各界的朋友会面交流，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对澳门有深厚的感情。无论从本职工作还是个人角度，我始终关注“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在澳门的贯彻实施情况，以及澳门特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古人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认为，要识庐山真面目，还得身在此山中。只有亲身来到澳门，才能更加真实地感受澳门的发展成就，更加深入地了解“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在澳门获得的成功实践。
前段时间，澳门特区刚刚完成了发展历程中的一件大事，即依法顺利选出了第四任行政长官人选，并得到中央人民政府的任命。9月20日，习近平主席在北京会见赴京接受任命的崔世安特首时作了重要讲话，对澳门特区取得的发展成就给予充分肯定，同时还对澳门特区未来的发展提出了明确要求和殷切希望。今天，借此机会，我想结合对习近平主席重要讲话精神的学习认识，围绕“澳门基本法与特区发展”这一主题，从三个方面与大家分享我的个人体会。
一、见证繁荣稳定，共享澳门“一国两制”实践辉煌成就
习近平主席在会见崔世安特首时表示，澳门总体形势继续向好发展，中央政府对行政长官和特区政府的工作是肯定的。这充分体现了中央领导人对澳门的深切关心，也充分体现了中央对澳门特区政府工作以及澳门回归十五年来经济社会发展成就的高度肯定。回归十五年来，“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在澳门得到了顺利贯彻实施，澳门实现了经济繁荣和社会稳定，各项事业都取得了长足发展和进步，“一国两制”在澳门的实践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功。就像许多媒体描述的那样，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澳门正处在历史上最好的发展时期。
从经济发展方面看，澳门经受住了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以及世界经济不振的负面影响，保持了较好的发展态势。我看了有关数据，回归十五年来澳门GDP年均增速超过16%，去年澳门的GDP已经达到4134.7亿澳门元，是回归时的八倍多，人均达到8700美元，是回归时的6倍，跃居亚洲第二，世界第四。特区政府财政收入和盈余逐年增加，2013年财政收入达到1759.5亿澳门元，结余1240多亿澳门元，分别是回归时的10倍和60倍。到今年九月份，特区外汇储备总资产达1290亿澳门元，为回归时的五倍多。失业率从回归初的6.3%逐步下降到1.7%，实现了充分就业。居民月工资中位数达到15000澳门元。国际权威评级组织的数据显示，澳门总体经济自由度在全球排名第29位，明显高于世界一般水平。我想，这些经济数据，不仅在当今世界经济发展趋缓的大背景下，就是在世界经济发展较好的时期也是非常亮丽的，无疑是澳门经济繁荣的最好体现。
从民主政治方面看，基本法规定的“澳人治澳”、高度自治得到了全面落实。2012年，澳门特区依法循序渐进地对行政长官和立法会产生办法进行了适当的修改，扩大了两个产生办法的民主程度，体现了与时俱进发展民主政治。回归以来，澳门特区依法顺利进行了四任行政长官选举和五届立法会选举，保持了政治体制的稳定及有效运作。基本法规定的澳门居民享有的言论、新闻、出版、结社、集会、游行、示威等基本权利和自由得到了充分保障，澳门居民依法有序参与到了特区的选举、立法、决策等各项公共事务当中，真正成为了澳门的主人。
从法治建设方面看，回归以来，在澳门原有法律的基础上，特区政府和立法会加强沟通和配合，积极行使基本法赋予的立法职权，到目前为止已经制定了二百多项新的法律，与基本法和保留的澳门原有法律一起，为特区维护国家安全、实现有效管治、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以及保障市民安居乐业，提供了法制保障。特区法院和检察院依法行使审判权和检察权，有力维护了法治和司法独立，保障了社会正常秩序。
从改善民生方面看，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和财政收入大幅增加，特区政府逐年加大了对民生方面的投入，努力让每个市民分享经济繁荣的成果。现在特区政府在民生领域的财政支出已占总支出的67.6%，不仅采取了现金分享、租金豁免、退税、电费补贴、医疗券、短期食物补助计划等多项短期政策措施，而且还努力从双层式社会保障、公屋规划、免费医疗、维生指数、最低工资等方面建立或完善长效机制。行政长官已经表示，明年在财政盈余预期将减少的情况下，仍将继续加大民生领域支出。现在澳门民生情况不仅好于回归前，也优于邻近一些地区。
从社会事业方面看，澳门特区的教育、文化、科技、体育、卫生等各项社会事业取得了较快发展。推行十五年免费教育、建成启用澳大横琴新校区，都是澳门教育发展历史的重要里程碑。澳门大学和澳门科技大学两间国家重点实验室的建立，标志着澳门特区科研水平的不断提升。澳门特区的文化体育事业更是空前繁荣，每年举办的文体活动多不胜数，吸引大批居民和外来旅客参与，许多都成为澳门旅游宣传的招牌。新闻、出版、医疗卫生、妇女、青少年、社会工作等事业，都得到了实质性的进步发展。
从社会治安方面看，司法警察局公布的相关资料显示，最近几年，随着澳门经济活动和规模不断发展变化，尽管经济类犯罪数量有所增加，但过往比较突出的杀人、绑架、抢劫等严重刑事犯罪明显减少，与回归前治安不靖的状况相比，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对外交往方面看，在中央政府的大力支持及具体授权下，澳门特区依法处理有关对外事务，积极参加有关国际组织和国际会议，与国际社会的交往合作更为频繁，有力地促进了澳门经济社会发展。目前，外国驻澳总领馆增至四个，名誉领馆增至九个。澳门还承办了中国——葡语国家经贸合作论坛、APEC旅游部长会议、世界旅游经济论坛、东亚运动会等多项国际会议和赛事，澳门的国际知名度不断提高。截至今年九月，给予特区护照免签或落地签的国家和地区已达112个，给予特区旅行证件免签或落地签的国家和地区已达十个，澳门居民的国际交流交往更为便捷。
澳门回归以来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大成就，首先是得益于“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的制度保障。作为澳门特区的宪制性法律，基本法贯彻了“一国两制”方针，规定了特别行政区制度，从澳门特区的政治、经济、法律、社会等各方面作了制度规范和安排，为回归后澳门步入快速发展轨道、保持繁荣稳定奠定了坚实的法制基础。澳门回归十五年以来的事实充分证明，“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是符合澳门实际情况的伟大制度设计和安排。今天在座和不在座的草委、筹委，当年对基本法的起草以及特区的成立倾注了大量心血，在澳门回归十五周年的时刻，我们应对他们表示崇高的敬意！
第二是归功于澳门居民的努力奋斗。在“一国两制”下，澳门特区实行“澳人治澳”、高度自治，澳门居民肩负着治理、建设和发展澳门的重任。可以说，澳门今天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澳门人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换来的。彬彬有礼的政府公务人员，服务周到的酒店工作人员，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挥汗如雨的保洁员，井然有序排队候车的市民……每次来澳门，澳门居民身上那种文明礼貌、认真细致、勤劳上进的精神面貌，都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充分证明了澳门人一定能建设好、发展好澳门的伟大论断。
第三是有赖于中央和内地的大力支持。改革开放以来，国家进入了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轨道，综合国力不断增强，内地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良好发展态势，这给澳门的快速发展创造了良好环境，提供了巨大助力。回归以来，中央十分关心并大力支持澳门的发展，多位中央领导人亲临澳门视察指导工作，中央政府陆续出台个人行、CEPA、粤澳合作，授权澳门对澳大横琴校区实行法律管辖，推动中葡经贸合作论坛、APEC旅游部长会议，延长通关等各项惠澳政策措施，把澳门发展纳入整个国家发展规划之中。内地各地方积极支持澳门发展，两地合作范围不断扩大，为澳门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更多机会。现在很多澳门企业和人士到内地投资经商，内地旅客占澳门入境旅客的六成以上，内地已经成为澳门最重要的市场。与世界其他地区相比，背靠伟大祖国和辽阔内地，是澳门不可多得的优势。
澳门特区是祖国不可分离的部分，澳门同胞是中华民族的组成部分。澳门的发展成就不仅实现了澳门的繁荣稳定，也为国家整体发展增添了夺目的光彩。澳门在“一国两制”下取得的辉煌成就，不仅是所有澳门同胞的荣耀，也是全体中国人的荣耀，所有中华儿女都会分享澳门“一国两制”事业伟大成功的喜悦和成果。
二、增强忧患意识，着力解决澳门特区发展的深层次问题
习近平主席在会见崔世安特首时指出，当前澳门的内外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这对行政长官和新一届特区政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希望行政长官增强前瞻意识和忧患意识，提高特区治理水平，扎实谋划和推进澳门可持续发展，为“一国两制”在澳门的成功实践打下更为坚实的基础。习主席的重要讲话，对澳门未来进一步正确贯彻“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指导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要看到，澳门特区在实现快速发展、保持繁荣稳定的同时，一些深层次矛盾和问题也逐渐积累并开始显现，这些都不免对澳门的稳定发展和基本法的顺利实施产生相当的制约和影响。对于澳门发展中面临的深层次问题，澳门社会各界提出了很多解决的建议和途径，综合起来至少有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推动经济适度多元。众所周知，澳门经济的最大问题就是博彩业一业独大。去年澳门博彩业毛收入达到3600亿澳门元，是回归前的25倍，是同期拉斯维加斯的六倍多。这么庞大而且高速发展的博彩经济，既给澳门创造了巨大物质财富，也带来了多方面的隐忧。首先，现在博彩业已经分别占到澳门GDP和政府财政收入的六成和八成以上。可以说博彩业控制着整个澳门经济的命脉，这肯定不利于澳门经济社会以至政府运作的稳定。其次，澳门博彩业的市场主要在于境外旅客，博彩业一业独大，使得澳门经济对外依赖性更大，更容易受到外围经济波动影响，这增加了澳门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第三，博彩业收益丰厚、待遇优厚，对各种经济社会资源有强大吸附能力，挤压了其他产业的生存和发展空间，不利于澳门经济社会多元发展。第四，博彩经济固有的负面因素，影响到澳门乃至内地的社会稳定和安全。
能否解决好博彩业一业独大问题，关系到澳门的长期繁荣稳定，关系到澳门“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的顺利贯彻落实。要破解这一难题，出路还是在于加强博彩业监管和推动经济适度多元发展双管齐下。基本法第一百一十八条规定，澳门特区根据本地整体利益自行制定旅游娱乐业的政策。这里的“旅游娱乐业”包括博彩业。关于“本地整体利益”问题，我理解，首先，经济适度多元符合澳门“本地整体利益”，而博彩业独大则不符合澳门“本地整体利益”。其次，澳门经济特别是博彩业与内地的紧密关系，决定了在衡量澳门“本地整体利益”的时候，不能只着眼于澳门的经济增速和税收，必须考虑到内地和整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安全、稳定及发展利益。明年特区政府将对博彩业进行中期检讨，如何对博彩业规模及运作进行有效控制及规范，确保博彩业发展符合澳门“本地整体利益”，社会各界都很关注。经济适度多元方面，虽然在澳门扶持新的产业、培养新的经济增长点并不容易，但这项工作必须要有迎难而上的决心。基本法对特区经济事务只规定了一些原则和方向，为特区政府根据实际情况自主制定经济政策留下了空间。此外，澳门虽然地方小、资源少，但国家和内地为澳门提供了非常多的发展机会。如果特区政府能够抓住并用好这些条件，做好规划、科学决策并有效执行，就可以在国家总体发展格局中摸索出一条与内地合作发展、优势互补的崭新发展道路。
二是加强法律制度建设。加强法制建设，是实现澳门治理体系现代化的一个重要环节，也是回归以来澳门特区面临的一大课题。基本法作为澳门特区的宪制性法律，规定的多是原则性、方向性、框架性问题，必须通过大量本地立法予以贯彻落实，加强法制建设是贯彻落实基本法的必然要求。澳门特区本地法律体系有其历史特殊性和复杂性，它既保留了大量的原有法律，又有回归后大量新制定的法律。原有法律制度沿袭葡国法制，一些具体规定已经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确实难以适应当前快速发展的经济社会环境。此外，经济、行政、社会等一些领域的法律制度还存在空白或不足，需要澳门特区通过立法予以补充完善。再加上原有法律制度与特区新立法的衔接配合、法律文本中葡双语翻译等问题，澳门社会要求改革完善法制以适应时代发展需要的呼声就逐渐增多起来。
目前，澳门社会各界对加强法制建设的意见主要集中在公共行政、财政预算、公共批给、公共房屋、社会保障等方面。这些法律制度都是关系到政治体制运作、政府权力运行、公共资源分配以及市民安居乐业等澳门长远发展利益的重要法律制度，必须高度重视，并通过积极行使基本法赋予的立法权，建立起一套以基本法为统率的、符合澳门实际情况的完备法制体系。特区政府需要加强政策研究，抓好立法计划和统筹工作，做好与立法会审议工作的沟通配合；特区立法会担负着审议通过法案的职责，要通过提高法案审议工作质量来保障法律制度的水平；广大市民可依法参与特区立法工作，积极提出意见建议，特区政府和立法会要切实保障市民对立法工作的知情权和参与权，以推动特区法律制度贴近社会实际需要。对于特区的法制建设工作来说，这三方面有机结合，缺一不可。
三是重视人才教育培养。发展的关键在于人才，但人才资源短缺，恰恰是制约澳门发展的一大难题。这么说，并不是说澳门现在没有人才，我接触过不少澳门人士，他们都很有才华，也很有远见，对澳门也有承担，在各自领域都是中坚力量。但是也要看到，澳门人口总数不大，人才资源的总体水平与澳门“一国两制”实践发展面临任务的复杂性、艰巨性还不完全匹配，特别是在政治、法律、管理、经济、金融等重要领域，高水平人才还很缺乏。此外，从总体上看，澳门特区还需要针对熟人社会的现实情况，进一步建立公平合理、科学有效的人才竞争机制，改善人才成长环境，以使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能够脱颖而出，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基于澳门特殊的条件，特区政府目前主要从本地人才培养和外地人才引进两方面着手解决人才短缺问题，这是符合澳门实际情况的举措。基本法在起草时，就考虑到了澳门人才资源方面的特殊情况，并从制度上作了相关安排。比如在任职条件上，公务人员的来源并不限于本地，初级公务人员和某些专业技术人员则不要求是澳门永久性居民，司法人员除高级职务外，也是一样。这些制度安排，给澳门特区引进和留住人才创造了条件。培养本地人才的关键在于抓好教育。澳门特区培养的人才，应该是符合“一国两制”事业需要并具有专业素质的人才。为此，在加强对青少年的科学文化素质教育的同时，还需要加强两个方面的教育工作。一是爱国爱澳教育。要抓好国民教育，增进青少年对国家、民族及其发展历史的了解，增强他们的国家观念。同时也要让青少年了解澳门回归的历程，认清澳门发展的方向和任务。只有这样，澳门青少年才能传承父辈们爱国爱澳的光荣传统，才能培养起对国家和澳门发展的承担精神和奉献意识，澳门“一国两制”事业才能后继有人。二是法治观念教育。青少年是社会发展的未来，要帮助青少年树立科学的理想和脚踏实地的精神，增强其法治观念，提高其守法意识，培养其理性精神。只有这样，澳门青少年才能顺利成长，澳门优良传统才能薪火相传，澳门特区才能长治久安。
四是切实改善社会民生。切实改善民生，努力提高广大澳门居民的生活水平，是维护澳门经济繁荣的最终目的，是实现澳门社会稳定的重要前提，是“一国两制”事业成功的最好体现。回归以来，得益于经济快速发展和财政收入持续增长，特区政府在改善民生方面持续加大投入，推出系列民生政策，取得了显著成效，居民生活也随之逐步改善。但受各种因素制约，澳门目前在收入分配、住房、医疗、交通等民生方面确实仍存在不少困难和问题，广大居民对进一步分享经济发展成果、提高生活水平抱有很大期盼。
崔世安特首已经多次明确承诺，特区政府要继续加大民生范畴的财政投入，这无疑是进一步改善民生的重要及直接手段。同时也要看到，在当前澳门经济和财政收入情况较好的情况下，不断加大民生投入是必要也是应该的，但基于澳门经济结构的特殊性以及澳门社会已经步入老龄化的现实，对特区政府的民生福利政策，不可能一味要求不断加码，还必须顾及政策的可持续性，澳门社会在这方面也要有前瞻意识和忧患意识。这就需要在社会各界广泛共识的基础上，更为重视研究建立一套科学、公平、合理的长效机制。
我注意到，有人认为，回顾澳门十五年的发展，过于强调GDP、经济增速、财政收入这些总量上的概念，而忽视了社会发展中存在的具体问题。我想说的是，任何社会发展问题的有效解决，首先都必须以经济总量快速发展、物质基础极大丰富为前提和基础。世界上的发达国家和地区，无不经历了这样一个历史过程。相比西方发达国家和地区上百年的发展历史，澳门特区刚刚成立十五年，时间非常短，不可能要求澳门特区在十五年里就解决所有问题。还有人认为，澳门社会出现的各种深层次问题，主要原因都在于特区政府管治水平，进而认为是政治体制不够民主所致。我觉得这一观点有偏颇之处。虽然在解决这些问题上特区政府责无旁贷，而且任何政府的管治水平都有不断提升的要求，但是也应该看到，刚才提到的这些问题，成因都比较复杂，既有澳门本地条件有限的因素，也有沿袭澳葡时期制度的因素，还有经济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因素。实际上世界其他发达国家或地区均不同程度存在类似问题，有的甚至更为严重，所以并不能把原因全部都归结到特区政府甚至政治体制身上。特区政府才成立仅仅十五年，非常年轻，在澳门现有的条件基础上，能取得现在的成就已经非常不易。针对这些深层次问题，现在特区政府已经着手研究制定一些政策措施，对此我们应该抱有信心，并坚定支持行政长官和特区政府依法施政，共同努力把澳门发展得更好。
三、把握客观规律，推动澳门“一国两制”事业向前发展
澳门回归祖国已经十五年，“一国两制”事业在澳门的实践已经开始步入“五十年不变”的中期。回顾过去十五年“一国两制”和基本法在澳门实施的情况，总结其中的成功经验和客观规律，对于澳门未来进一步推进“一国两制”事业继续前进，十分必要和关键。现在社会各界，特别是专家学者对此有很多研究和总结，提出了很多有价值、有份量的观点，都值得我们思考。我想，以下三个方面的规律或者认识，应当值得每一个参与和关心澳门“一国两制”实践的人士重视。
（一）坚持爱国爱澳传统，维护好中央与特区的关系
“一国两制”体制下，既有“一国”又有“两制”；国家主体实行社会主义，同时澳门特区保持资本主义；中央对澳门特区依法行使宪制权力，同时澳门特区也依法行使高度自治权。由此有不少人认为“一国两制”和基本法存在一定的制度张力。“一国两制”和基本法要顺利贯彻实施，澳门特区要实现长足发展，必须切实维护中央与特区的良好关系，这就需要澳门社会，特别是澳门特区管治团队必须坚持爱国爱澳的优良传统。“澳人治澳”必须以爱国者为主体，这是“一国两制”方针的应有之义，是基本法的明确规定，也是政治伦理的基本常识。要实现这一点，至少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努力。
首先，必须尊重和遵守宪法。关于宪法和基本法的关系，今年五月乔晓阳先生在澳门大学作过非常精辟的论述。宪法作为国家最高法律，虽然不全部在澳门特区直接实施，但这并不妨碍宪法在澳门特区具有最高法律地位和最高法律效力。国家设立澳门特区并授权实行高度自治，国家主体实行社会主义，同时允许澳门特区保留资本主义，这首先是源于宪法的规定。如果否定宪法在特区的效力，澳门实施“一国两制”和基本法的宪制和法理基础就会荡然无存。通过基本法的实施，澳门特区原有的资本主义制度已经得以保留和发展，并实现了繁荣稳定。在“一国两制”原则下，澳门特区要尊重国家主体实行的社会主义制度，包括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坚决反对任何危害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的行为。这不仅是宪法的必然要求，也是基本法的明确要求。2009年澳门特区制定《维护国家安全法》，贯彻落实基本法第二十三条的宪制责任，就是这方面的最好体现。
第二，必须严格依照基本法办事。界定中央和澳门特区各自的权限范围，是基本法的核心内容。中央要尊重和维护澳门特区的高度自治权，澳门特区也要尊重和维护中央依法对特区行使的宪制权力，无论中央还是特区，都应该严格依照基本法办事，不能踰越基本法的轨道和底线。基本法赋予中央在一些事务上的宪制权力，比如中央政府对特区行政长官及主要官员的任免权、全国人大常委会对特区立法的备案审查权以及对基本法的最终解释权等，一方面，是为体现国家对澳门特区的主权和管治权，另一方面，也是要确保特区在行使高度自治权的过程中，不损害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从而切实维护中央与特区良好关系，这实际上也是对特区行使高度自治权的一种保障。
第三，要加强澳门与内地的交流。内地和澳门的经济联系和人员往来都十分密切，加强两地在各个方面交流交往，有助于增进两地民衆的了解和感情。既要让内地人民了解“一国两制”在澳门的实施情况及澳门回归以来的发展成就，学习借鉴澳门的发展经验，也要让澳门同胞特别是年轻人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实践的伟大成就，感受祖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的巨大变化，增进对国家和民族的认同。
（二）维护基本法的权威，处理好发展与稳定的关系
在今年的司法年度开幕典礼上，终审法院岑浩辉院长在谈到法律制度改革问题时说了这么一段话：“那种未经比较法和对社会现实的深入研究，而是出于某些考虑，要求对现行各种主要法律制度作根本性的变革，或者无视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变迁，以及相关新制度在其他国家运作良好的情况，顽固地认为现行各种制度不能变、不准变的取态都是不可取的。”岑院长这段话点出了正确处理发展与稳定关系的重要性。澳门现在正处在一个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社会各方面利益深刻调整的重要转折时期，一些人“求变心切”，提出来对包括基本法在内的现行制度进行大幅、激进的修改。俗话说“变则通”，一个社会只有不断发展才能进步，这是必然现象。但是利莫大于治，害莫大于乱。发展离不开稳定，稳定是发展的前提，任何发展都必须顾及稳定，尤其是要注重维护好法律制度的稳定性和连续性，从而维护好社会秩序的稳定。
我们强调重视稳定，首先是强调任何发展变革都必须稳健进行，而不能过于激进。如果只顾追求过于理想主义、完美主义的东西，就容易脱离社会发展实际，不仅难以得到真正施行，反而会阻碍社会发展。澳门是个小地方，经不起大折腾，任何变革都必须循序渐进，走稳妥路线，最好行一步看一步，切忌急躁冒进主义。其次，任何发展变革，特别是重大发展变革，牵涉社会各方面利益，必须具备社会广泛共识基础，尤其要获得利益相关群体的认同，否则，强推变革措施，只会制造和加大社会分裂对抗，危及社会稳定和谐。再者，任何变革，都必须在法制轨道内进行。法律是一个社会正常秩序的最后保障，法治价值弥足珍贵，容不得半点毁损和冲击。任何人不管以甚么名义，都必须坚守法治这条底线，否则必然会像打开“潘多拉盒子”一样后患无穷。我们还要看到，维护制度的稳定，有利于澳门保持自身特色。基本法规定保留澳门原有资本主义制度，这使得澳门最大限度维持了自身制度的历史和特色，有利于澳门形成自己的发展模式。境外先进制度的有益成份需要借鉴吸收，但也要考虑到澳门自身的实际情况，如果一味照搬甚至全盘接收所谓“普世价值”和“国际标准”，澳门的特色就不复存在，变成一个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普通小城市，这肯定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澳门。
这里我还想特别讲一讲基本法的稳定问题。法律的一个基本特征是其稳定性，宪制性法律尤甚。基本法不是不可以修改，但绝对不宜轻言修改，要努力维护基本法的权威和稳定。对于一个社会而言，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变化，很多具体制度都可以、也应该与时俱进，但其基本制度却不能轻易变动，一定要维持很大的稳定性。如果说特区现实社会是一座大房子，规定特区基本制度的基本法，就好比这座房子的地基，怎么能随便改动呢？作为基本法规定的重要制度，澳门的政治体制也必须保持稳定。政治体制的稳定直接关系到政府运作稳定，对于维护社会稳定十分关键。基本法附件一和附件二虽然对行政长官和立法会产生办法的修改作了不同于修改基本法正文的特殊规定，但客观来说，要修改两个产生办法，必须在澳门社会形成广泛的共识，而且还要得到中央的同意，所以这一修改程序实际上也是非常严格的，这表明了不能轻易变动的立法目的。澳门基本法规定了适合澳门实际情况的政治体制，这是在澳门成功落实“一国两制”，保持社会稳定和发展的重要保证，我们要高度警惕不顾澳门实际而照搬外国或其他地区政治模式的倾向，防止陷入无穷无尽的政治纷争。
（三）贯彻行政主导体制，平衡好民主和效率的关系
强调民主，就要求加强权力制衡和监督；强调效率，就必须重视团结和配合。如何平衡好两者关系，是现代社会管理普遍存在的一个难题，也是很多专家学者苦心研究的重大课题。从近代以来世界发展的主要趋势看，基于反对帝制王权和发展市场经济的客观需要，强调民主是各国各地区管治的主流，但后来随着经济社会发展以及国际竞争形势的日趋复杂，很多发达国家和地区又开始反思民主体制的弊端，并逐渐开始重视效率问题。假若只是片面强调监督制衡，而忽视必要的效率，就可能阻碍和拖累政府管治、经济发展及社会稳定，这显然不符合施行民主的初衷和目的。澳门地域狭小，经济发展受外部环境波动影响很大，这种特殊性决定了澳门在发展民主的过程中，更需要维持一个高效决策、执行和运转的政府。这些年，澳门社会对公共行政管理方面的热切期待，就是希望进一步提高政府工作效率。
基本法确定澳门特区实行行政主导的政治体制，这种制度设计旨在突出强调民主和效率两方面的有效平衡，既要讲制衡，也要讲配合，而且重在配合。一些人对制衡很好接受，但是不容易接受配合这个概念。我理解，基本法之所以要强调重在配合，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民主和效率的失衡情况。大家知道，在现代社会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环境下，大家自然而然地更容易关注和强调监督制衡的方面，而往往忽视配合的方面，这会影响到行政、立法和司法机关之间权力的顺利运作及行政权的主导地位，影响到澳门特区的管治效率。我们讲重在配合，主要是因为，澳门特区的行政、立法和司法机关虽然存在权力分配和制衡的关系，但是包括政府官员、立法会议员和司法官员在内，他们都是整个澳门特区的管治团队的组成部分，都担负着正确贯彻落实“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保持澳门长期繁荣稳定这一共同的宪制责任，不是西方三权分立体制下所谓执政和在野的政权争夺关系。在关乎国家和澳门整体利益、关乎澳门居民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上，各方面必须要有配合观念和大局意识。强调配合，不是说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地一味迎合，而是指各政权机构应相互尊重，这就要求必须严格依照基本法和法律的规定行使自身的权力，不能随意踰越和扩张自己的权限范围，创设基本法和法律没有赋予的权力。
此外，特区政府和社会居民之间也存在民主和效率的平衡关系。特区政府要制定及执行政策，必然要听取社会各方面的意见并接受社会方面的监督。澳门居民享有广泛的政治权利和自由，有权就政府决策及执法的行为进行监督和批评，基本法为此提供了制度保障。要实现政府决策效率和社会民主参与的有效平衡，特区政府和澳门居民都负有责任。特区政府要把社会监督视为改善政府决策和提高管治水平的一种正常途径，要有主动接受社会监督的信心，正确对待各种批评；要有密切观察把握社情民意的意识，积极回应民衆诉求；要有深入分析研究各方意见建议的能力，努力做到从善如流。从澳门社会方面看，澳门居民在表达诉求、发表意见的过程中，应注意不宜过于情绪化、政治化，要保持理性、克制和遵守法治，不宜流于指责和发泄，应该多向特区政府反映客观情况，提出建设性意见，同时注意尊重政府官员的正当权利，维护特区政府的正常运作，坚定支持行政长官和特区政府依法施政。在这个过程中，搭建双方交流互动的机制和平台十分关键。特区政府要加大决策，特别是关系公共利益的重大决策的透明度，保障居民的知情权和参与权，这是“打造阳光政府，推行科学决策”的应有之义。与此同时，应积极建设并有效利用好各种机制平台，引导居民合法有序参与政府决策和进行监督。特区政府已经制定了《公共政策咨询规范性指引》，基本法和相关法律也规定了咨询和社团等制度，应努力通过实践进一步发挥它们的实效。
“一国两制”是事关澳门繁荣稳定和祖国和平统一的伟大事业，澳门贯彻落实“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的历程，必将在澳门和国家的发展历史上书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澳门“一国两制”实践的成功，必将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宏伟目标作出独特贡献。十八届四中全会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问题的重要决定，专门就依法治港、依法治澳问题作了重要阐述，为未来我们在宪法和基本法的轨道上继续正确推进“一国两制”事业指明了方向。这一重要会议及其决定，无疑将对澳门的发展和国家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具有重要历史意义。我们相信，有“一国两制”方针和基本法的制度保障，有中央的殷切关心和内地的大力支持，有澳门社会各界在行政长官率领下的共同努力奋斗，澳门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一国两制”事业一定会取得新的辉煌成绩！